服仍存忌惮,我有些急了,说道:“那你就舍得他饿死?”
刘国卿按住我的肩膀,安抚地摩挲衣料,一边对老人道:“此事一时也急不来,不能强迫您仓促下结论。要么您考虑考虑,晚上——明儿,明儿再告诉我。”
见老人应了下来,我终于沉不住气,跑到院里去找安喜。刘国卿追了出来,拉过我的手,轻声道:“你怎么分不清轻重,这时候闹脾气?”
“老子他妈的哪儿闹脾气了?”我倒是还记得压低嗓门,甩开他的桎梏,愤然道,“我去找我儿子还不行了?”
刘国卿好声好气道:“人老太太说得也有道理,她是把安喜当亲孙子疼,又不了解我们,仅凭着邹老板的一块怀表,还是缺乏说服力——说到怀表,你从哪儿得的?”
我实在没心思陪他翻小肠,转身就走。刘国卿搁后头一乐,跟上来道:“等等我。”
安喜正和胐胐在后院的花丛里扑蝴蝶,小孩子笨手笨脚,胐胐倒是一扑一个准儿,然而手掌不会抓握,总让蝴蝶得了空子飞走。
我可是逮虫子的好手,多年没亲身上阵,童子功却还在,不大一会儿便找回了技巧,眼疾手快地逮住一只白翅膀的,拢在手里,蹲下来给安喜看。
安喜乐不可支:“你憋死它啦!”
“没有,我留着缝儿呢。”
安喜忽然道:“春日正宜朝看蝶!”
我大为惊讶,与刘国卿异口同声道:“你认字了?”
安喜看我们的表情,更觉好笑,又往下背了好长一截。
我放走蝴蝶,把他抱起来,稀罕不够。这么小的孩子,已经会背了,以后咱家不得出个大文豪!
越想越骄傲,脸上直放光。我逗他:“谁教你的,你这没背全呀!”
安喜大叫道:“你傻呀,下面的师父没教!”
刘国卿凑过来捏捏儿子小手,嘴里教训道:“怎么跟你爸——跟你二叔说话呢?”
我乐呵呵地,并不在意。亲亲安喜的脸蛋,毛遂自荐道:“你不会,我会呀!我教你好不?”
安喜脑袋摇成拨浪鼓,把我往外推:“我要出去玩!放我下来!”
我依言为之,转转眼珠子,问他:“你想吃什么?”
安喜叉着小八字脚,仰头瞅我,硕大的黑眼仁清澈明亮。
我蹲下来又问一遍:“你有没有想吃的?”
这孩子挺会看眼色,又会审时度势,小身体往前一仆,抱住我的胳膊,是个撒娇的姿势,细小的脖子往后仰,几乎要折断。
他望着天空,小小声道:“我想吃糖。”
“嗯,糖。除了糖还有吗?”
“还有丸子。”说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。
“rou丸子?”
“还有香肠!”
我摸摸安喜脑袋,抬眼看向刘国卿,这位才是财主。
刘国卿犹疑道:“佛门重地,杀生不好吧?”
安喜不懂“杀生”的意思,犹在憧憬。我心疼自家儿子,想他刚出生就吃冰饮雪,又与一群粗野胡子摔打,没得着过好东西。这问话要是换做依诚依宁,盯上的全是最新鲜的玩意儿,丸子、香肠早八百年前就看不上眼了。
我搂紧安喜,对刘国卿道:“小孩子守什么清规戒律,又不是真出家了,哪有小孩儿不吃rou的?你给老太太说一声,今儿中午安喜和咱一起吃饭。”
他胡撸一把安喜的头发,笑道:“来的时候,你不还说这是个小和尚吗?”
“废什么话!赶紧去!”
刘国卿只好又进屋。我也没等老太太同不同意,光给安喜画大饼:“今天你想吃啥就吃啥,想吃多少吃多少,爸爸——二叔和三叔都听你的!”
安喜乐得直蹦高,捧着我的脸亲了好几下。我飘飘然受着儿子亲近,直到老人和刘国卿从屋里出来——
“不行啊!您要害死他吗!”老人声泪俱下,迈开小脚一把将安喜夺过去,跪下来连连磕头,“大老爷,求求您大人大量,饶过我们孤儿寡母吧!”
我一愣,慢吞吞站起身,也想不到将眼前沧桑可怜的老太太扶起来,只觉手足无措:“我、我咋害他了?”
——那是我儿子,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儿子!我哪里会害了他!
刘国卿正弯腰去扶老人,闻言叹气道:“是我们顾虑不周,忘了‘经济犯’这茬。”
中国人不准吃细粮,近两年更是不准吃rou。但刘国卿身份不同,并不在此列;而我家从前是允许吃细粮的待遇,对这些政策便不敏感,因此,只是察觉到粮食的减少,却并没有往“经济犯”上想。
安喜天真活泼地冲我笑,手指头塞进嘴巴里,哈喇子直流。
我涩声道:“他……他爸爸是日本人,他自然也应该是日本人的待遇。”
刘国卿诧异地看向我,而我只是单纯的,想给儿子吃上一口荤腥。
老太太老泪纵横道:“我可怜的老姐姐,和日本人生了儿子,也没过